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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5-09-18 08:45 点击次数:146

做了首长18年司机,退伍时他却说不认识,隔天一个包裹让我亡命天涯

“让他去办退伍手续吧,部队有部队的规矩,该退就退,没什么值得特殊对待的。”

话音不高,甚至带着几分不耐,却像一柄裹着寒冰的重锤,重重砸在老张的胸口,让他瞬间闷得喘不过气。

办公室的门,虚掩着一道缝隙,风从缝隙里钻进来,带着几分凉意。

透过那道缝,他能看见司令宽厚的背影,像一座巍峨的山——那是他仰头望了整整十八年的山,是他心里最坚实的依靠。

可此刻,这座“山”连一丝余光都不愿分给自己,冷漠得让他心头发寒。

“可是司令,张班长毕竟跟着您十八年了啊……”警卫员小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,又掺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,生怕触怒了司令。

老张的喉结用力滚了滚,胸腔里那颗跳动了四十多年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一阵阵尖锐的疼意顺着血管蔓延开来。

“十八年又怎么样?”

赵司令的声音冷得像北境腊月的寒风,没有半分温度,“规矩就是规矩,不能因为某个人就破例。所有人都一样。”

所有人都一样。

这三个字,像三根烧得通红的钢针,精准地扎进了老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,疼得他几乎要站不稳。

他原本以为,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。

他不是那个只给司令开了十八年车的张胜利——他总觉得,自己是司令的眼,能帮司令留意路上的风吹草动;是司令的腿,能载着司令准时赶到每一个目的地;是司令深夜加班时,唯一能陪在身边递杯热茶的人。

他记得司令胃不好,所以车里的储物格里,永远备着温好的矿泉水和常用的胃药,连水温都要控制在不烫嘴的程度。

他记得司令最爱听一盘老旧的军歌磁带,A面第三首《咱当兵的人》,每次司令心烦时,都会让他循环播放,直到情绪平复。

他甚至记得司令儿子第一次叫“爸爸”时,那个在人前像铁塔一样坚硬的男人,偷偷在车后座背过身,用袖口抹掉眼角泪水的模样——那是他见过司令最柔软的时刻。

十八年的点点滴滴,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,像一场荒唐的梦。

梦碎了,他依然只是个普通的司机,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退伍兵,没什么特别的。

“都一样。”

老张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三个字,牙根咬得发紧,口腔里却尝到了一股咸腥的铁锈味,那是牙龈被咬破的滋味。

小李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,刚关上门就看见门口僵立着的老张,脸上瞬间堆满了尴尬,眼神里还藏着几分同情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“张班长……”

“没事。”老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,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司令忙着呢,我懂。部队嘛,最讲究的就是纪律,不能搞特殊。”

他用力挺直了腰杆,想维持军人的挺拔姿态,可身上那件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军装,此刻却像压了千斤重担,沉得让他喘不过气。

他没再看那扇虚掩的门一眼,转身,迈步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锋利的刀尖上,疼得他小腿发颤。

十八年的忠诚,十八年的守护,最终只换来一句“没什么好特别的”,像一盆冷水,从头浇到脚,浇灭了他心里所有的期待。

他走出司令部大院,门口的哨兵见了他,立刻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,动作利落有力。他下意识地抬手回礼,手臂却有些僵硬,动作也比平时慢了半拍。

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,金色的光线晃得他眼眶发酸,眼泪在里面打转。

他不是个爱哭的人——枪林弹雨里冲锋时没哭过,三天三夜不合眼执行任务时没哭过,哪怕受了伤缝针,他也没掉过一滴泪。可今天,他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,正拼命想从眼眶里冲出来,快要决堤了。

回到那个租来的、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,老张像被抽掉了浑身的骨头,再也撑不住,重重地把自己摔在老旧的沙发上,沙发发出“吱呀”一声闷响。

屋子里空荡荡的,只有一张单人床、一张掉了漆的木桌,还有一个门把手上锈迹斑斑的衣柜,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。

这里没有一丝家的温暖味道,倒像是个临时落脚的驿站,冰冷又陌生。

他本来以为,退伍后,司令总会给他安排个好去处——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工作,至少能让他觉得,这十八年的付出是值得的,没白费。

现在看来,那些期待全都是妄想,是他太天真了。

他是个孤家寡人——老婆早些年因病走了,唯一的儿子在遥远的边疆哨所当兵,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,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。

在他心里,军营就是他的家,战友就是他的亲人。

可现在,他好像被这个“家”毫不留情地抛弃了,成了个多余的人。

夜色像浓稠的墨汁,一点点漫进房间,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。

老张没有开灯,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黑暗里,任由冰冷的黑暗将自己包裹,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。

他想不通,真的想不通——是他这些年哪里做得不好,让司令对自己这么冷淡?还是司令变了,忘了他们十八年的情分?

他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复盘过去十八年的每一个细节,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,来解释今天司令的冷漠。

可他想到的,全是司令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情——

“老张,外面天冷,把这件大衣穿上,别冻着。”

“老张,你儿子考上军校,是大好事!今晚我请你,咱哥俩喝一杯!”

“老张,这车里就咱俩人的时候,别叫我司令,显得生分,叫我老赵就行。”

一声声亲切的“老张”,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,像就在昨天。

可今天,他连一声“张班长”都没听到,连这点奢望都成了泡影。

这个晚上,老张一夜没合眼,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,脑子里乱得像一团麻。

天刚蒙蒙亮,窗外泛起一丝鱼肚白,他就习惯性地起了床,像在部队时一样,把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,棱角分明,没有一丝褶皱。

可叠好之后,他又看着那床被子笑了——笑自己傻,叠得这么整齐,给谁看呢?

这里已经不是军营了,没人会再检查他的内务,也没人会为他的整齐点赞。

就在他对着窗外发呆,心里空落落的时候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,“咚咚咚”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,吓了他一跳。

老张皱了皱眉,心里犯嘀咕:这个时间,谁会来找自己?他在这城里没什么熟人。

他走到门后,透过猫眼往外看——是一个穿着蓝色快递制服的年轻人,手里抱着一个纸箱,正低头看着手机。

“请问是张胜利先生吗?您的快递。”年轻人见门开了,立刻抬起头,笑着问道。

老张打开门,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纸箱,入手的重量让他愣了一下——这里面装的是什么?

他看了看快递单,上面只有他的名字和地址,没有寄件人的信息,字迹也写得潦草,看不出是谁的笔锋。

关上门,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小刀,小心翼翼地划开纸箱上的胶带,打开了箱子。

箱子里,放着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,袋口没有封口,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东西。

他伸手进去,指尖先摸到了几份硬质的卡片,还有一叠纸,质感很粗糙。

把东西掏出来放在桌上,老张的瞳孔骤然收缩,眼睛一下子瞪圆了——

最上面的一张,赫然是一张崭新的身份证!

照片上的人是他没错,可照片里的自己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了至少十岁,眼神里没有一丝沧桑,透着股精气神,背景也像是在某个南方城市的派出所里拍的。

身份证上的姓名、性别、民族都和他原来的一致,没什么问题。

可那个户籍地址,却是一个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——滨江市江北区望海街,他连滨江市在哪都不知道。

一股寒意突然顺着他的脊椎骨往上窜,瞬间爬到了天灵盖,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。

他赶紧把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,放在桌上一一查看——

一张银行卡,卡面是普通的蓝色;一张印着“滨江市环境监测中心”字样的工作证,上面同样贴着他的照片,职位写着“外勤监测员”;还有一封用最普通的方格信纸写的信,信封上没有署名,也没有邮票。

老张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连拿信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稳住情绪,撕开信封,抽出了里面的信纸。

映入眼帘的,是几行遒劲有力、铁画银钩般的字迹,笔锋锐利,带着一股军人的硬朗劲儿。

这字……

老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瞬间停跳了半拍,呼吸也跟着顿住了!

这笔迹,他太熟悉了!熟悉到已经刻进了骨子里,哪怕只看一个笔画,他也能认出来!

是司令的字!是赵建国司令的字!他看了十八年,怎么可能认错!

“老张,见信如面。我知道你昨天心里肯定很生气,也满是不解。但有些事,我必须这么做,别怪我。”

老张的呼吸瞬间停滞了,他瞪大了眼睛,盯着信纸上的字,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,生怕看漏了一个笔画。

“十八年了,你跟着我出生入死,从来没有过二心,忠心耿耿。你不只是我手下的兵,更是我最信任的人,是我最好的兄弟。但正因为你对我来说这么重要,我不能让你卷入接下来的风暴里,那太危险了。”

风暴?

什么风暴?老张心里咯噔一下,眉头拧得更紧了,脑子里全是问号。

“你以为你这些年只是我的司机?不是的,老张。你是我放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,一个挡箭牌。这些年,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一起腐败案——涉及军区内部,甚至牵扯到更高层级的人。这伙人的势力很大,手段也残忍,他们在部队里渗透得太深了,连我身边的人,我都不敢完全信任。”

老张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瞬间一片空白,耳边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叫,什么都听不清了。

他突然想起有一次,他开车送司令去山区视察,走在盘山公路上时,刹车突然失灵,当时情况危急,要不是他凭着多年的开车经验和过硬的技术,果断把车撞向路边的山壁减速,恐怕他和司令早就车毁人亡了。

还有一次,司令在靶场指导新兵射击,一颗流弹突然飞过来,几乎是擦着他的太阳穴过去,当时子弹的风声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。

那时候,所有人都说是意外,是新兵操作失误导致的。

现在想来,那哪里是什么意外!分明是有人蓄意谋杀,目标说不定就是司令,而他只是碰巧在旁边!

“这些年,我身边的人我都怀疑过,唯独没有怀疑过你。你看起来最无害,最不起眼,平时话也少,最不容易引起他们的警觉。你每天给我开车,听我接打电话,陪我去各种场合,看似都是普通的日常,却在无形中帮我收集了许多他们意想不到的碎片信息——比如他们打电话时的语气,见面时的眼神,这些都是线索。”

老张的手抖得更厉害了,信纸在他手中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连带着桌上的工作证都跟着晃动起来。

原来……原来是这样!

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司机,不是可有可无的人!他是司令悄悄插在敌人心脏地带的一枚探针,是司令最信任的“眼线”!

“我让你退伍,还故意对你表现得那么冷漠,不是不记得你的好,而是为了让你彻底脱离我的视线,也脱离他们的监控。如果你还是我身边的亲信,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对你下手,用你的安全来威胁我,让我放弃调查。只有让你变成一个‘无关紧要’的人,让他们觉得你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,你才能安全,才能躲过他们的报复。”

老张的眼眶,瞬间就红了,滚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,顺着脸颊往下流,滴在信纸上,晕开了墨迹。

昨天那道冷得像冰碴子的目光,还有那句轻飘飘却扎人的“没什么好特别的”,像一把钝了刃的刀子,一下下剐着他的心,疼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

可此刻,那道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里,却缓缓淌出一股滚烫的暖流,瞬间驱散了之前所有的委屈和寒意。

原来那不是冷漠的拒绝,而是藏在狠话背后的保护!

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,对另一个同生共死的战友,最沉重、也最无奈的保护!

司令为了让他能活着躲过这一劫,竟狠心斩断他们十八年的兄弟情,甘愿让自己背负骂名,让他带着满心怨怼离开!

信的末尾,字迹渐渐变得凝重:

“这张身份证,是你往后唯一的身份凭证。从你踏出这个家门的那一刻起,你就不再是我身边的兵,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退伍老兵张胜利。你接下来唯一的任务,就是好好活着,拼尽全力活下去。别去联系任何人,哪怕是你的儿子,除非我主动找你。”

“老张啊,我欠你一句实打实的‘谢谢’,更欠你后半辈子的安稳日子。但眼下这局面,我能给你最好的出路,就是让你彻底从所有人的视线里‘消失’。等这场风波平息了,咱们再找个地方,好好喝一杯。”

“多保重。”

信的落款,是一个笔锋刚劲、力透纸背的“赵”字。

老张缓缓放下信纸,眼眶里憋了许久的热泪终于忍不住,顺着布满细纹的脸颊滚落,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原来他没有被抛弃。

他是被悄悄赋予了一个新的,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任务——

活着。

他慢慢挪到窗边,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,车灯在柏油路上织成一道道流动的光带。

他心里清楚,从这一刻起,他的人生轨迹,就要拐进一条完全陌生的岔路,路上满是看不见的荆棘和未知的危险。

他不再是那个在司令庇护下,安安稳稳开了十八年车的司机老张。

他成了一头脱离狼群的孤狼,必须独自在漆黑的丛林里,摸索着往前走。

他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,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,原本泛红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、锐利,像一头蓄势待发、准备捕猎的猎鹰。

他动作迅速地将所有证件和银行卡仔细叠好,贴身藏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里,确保不会有丝毫遗漏。

接着,他拉开衣柜门,看着里面挂着的几件军装——那是承载了他整个青春和荣耀的衣服,他一件件小心地取下来,叠得整整齐齐,又把那些闪着光的军功章放在上面,一起塞进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。

这些东西,不能留在这里惹人注意,更不能带在身上暴露身份。

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。

那里放着一张有些泛黄的合影,边角都微微卷起。

照片里,年轻的他穿着笔挺的军装,和身边同样英姿勃发的赵建国并肩站着,两人都咧嘴笑着,露出一口白牙,傻气却又真诚。

他伸手拿起相框,指尖在照片上摩挲了几秒,犹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把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,小心翼翼地折了两折,塞进了内衣口袋里。

这是他唯一想带走的“过去”,是藏在心底的念想。

做完这一切,他走到门口,拉开房门,脸上没有丝毫留恋,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
走出楼道,正午刺眼的阳光猛地照在脸上,他下意识地微微眯起了眼睛,抬手挡了挡。

就在这时,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,不远处的街角,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。

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爆膜,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。

但老张的心,却猛地一沉,像被一块石头砸中,瞬间凉了半截。

他给司令开了十八年车,对各种车型、车牌,甚至是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特殊标记,都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直觉。

这辆车看起来平平无奇,可停放的位置却藏着门道——既能清清楚楚监控到这栋楼唯一的出口,又能在有动静时,第一时间汇入主干道的车流,不会被轻易堵住。

这分明是一个经过精心计算的监视位置。

难道……他们已经盯上自己了?

老张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,冰凉的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滑。

司令精心安排的计划,难道在第一步就出了差错?
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:不能慌,脸上绝不能露出半点异样。

他故意放缓脚步,装作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,眼神随意地扫着四周,像个刚失去工作、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的退伍老兵,满是对未来生计的焦虑。

他没有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,也没有抬手拦出租车,反而不紧不慢地朝着反方向的一个老旧菜市场走去。

他的步伐不快,但每一步的距离都在心里悄悄算着,既不显得刻意,又能随时观察身后的动静。

他用眼角的余光,时不时瞥一眼那辆黑色桑塔纳。

车,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,里面的人显然很有耐心,在等着他露出破绽。

老张的心跳得飞快,像擂鼓一样敲着胸口,但他清楚,越是这种时候,越不能乱了阵脚。

他走进菜市场,里面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——商贩的叫卖声、顾客的讨价还价声、孩子们的嬉闹声混在一起,空气中还弥漫着新鲜鱼的腥味、蔬菜的泥土气息和肉类的味道,乱哄哄却充满烟火气。

这正是最好的掩护。

他装作要买东西的样子,在一个摆着新鲜蔬菜的摊位前停下,伸手拿起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,故意皱着眉,煞有介事地跟摊主砍价。

“老板,你这黄瓜怎么卖啊?”他语气随意,像是在跟熟人聊天。

“三块钱一斤,刚从地里摘的,新鲜得很!”摊主一边整理着蔬菜,一边随口回道。

他的眼睛盯着手里的黄瓜,看似在仔细挑选,余光却透过旁边一个卖豆腐摊位上,那面用来照镜子、招揽生意的小方镜,死死地盯着菜市场的入口,不敢有丝毫放松。

一分钟过去了。

两分钟过去了。

一个穿着灰色夹克、身材中等的男人走了进来。

他没有像其他顾客那样看两边的菜摊,而是抬起头,眼神像雷达一样,在拥挤的人群中快速扫过,寻找着目标。

就是他!

老张的心猛地一紧,攥着黄瓜的手指下意识地用力,指节都泛了白。

对方显然是专业的,这么快就跟了进来,还没暴露自己。

“你这黄瓜看着不怎么样,还有点歪歪扭扭的,便宜点,两块五一斤卖不卖?”老张继续跟摊主磨着嘴皮子,大脑却在飞速运转,盘算着脱身的办法。

他早就观察过,这个菜市场有两个出口,一个是他进来的前门,人多眼杂;另一个是后门,平时主要用来运货,又脏又乱,没多少人走,但胜在隐蔽。

他必须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情况下,从后门溜走。

“哎哟,大哥,我这都是小本生意,根本没多少利润,真不能讲价。”摊主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。

“行吧行吧,那给我来两根。”老张故作不情愿地松了口,像是妥协了一样。

他付了钱,接过摊主用塑料袋装好的黄瓜,然后继续不紧不慢地往菜市场深处走,脚步看似随意,实则在悄悄靠近后门的方向。

那个穿灰夹克的男人,始终跟在他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,不远不近地吊着,像个经验老到的猎人,既不暴露自己,又能牢牢盯住目标。

老张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。

看这架势,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,前门说不定已经有人守着了,就等他往坑里跳。

他现在就像一只被团团围住的兔子,没了退路。

怎么办?

硬闯肯定不行。他现在的身份是“普通”退伍老兵,任何超出常理的举动,都会立刻引起对方的怀疑,坐实他“不普通”的身份。

他走到一个卖活鱼的摊位前,摊主正挽着袖子,费力地从一个装满水的大水箱里捞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,水花溅得满地都是。

水箱里的水因为鱼的搅动变得浑浊不堪,地面也被溅出的水打湿,又沾了不少鱼鳞和杂物,滑溜溜的,还泛着油腻的光。

就在这时,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老张的脑海,让他瞬间有了主意。

他把手里的行李包和装着黄瓜的塑料袋换到左手上,右手看似不经意地伸进裤兜,摸到了那串冰凉的钥匙——那是他故意没藏起来的“破绽”。

他继续往前走,经过鱼摊时,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“不小心”往前一滑。

“哎哟!”他故意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。

整个人顺势向前扑去,左手的行李包和黄瓜瞬间脱手,朝着不同方向飞了出去。

行李包重重砸在旁边的肉摊上,发出一声闷响,引得摊主皱起了眉;而那两根黄瓜,却像是提前算好位置一样,一根朝着灰夹克男人的脚下滚去,另一根则飞向了那个装满水的大水箱。

灰夹克男人下意识地低头,躲开滚到脚边的黄瓜,就在这短短一秒的间隙,他的视线暂时离开了老张。

就是现在!

老张在“摔倒”的瞬间,右手猛地一甩,那串钥匙精准地飞进了浑浊的水箱里,因为水的缓冲,没发出任何声音,瞬间就沉到了水底,混在泥沙和鱼鳞里,根本看不清。

“哎呀,我的老腰!”老张趴在地上,故意龇牙咧嘴地皱着眉,一边用手揉着腰,一边大声呻吟起来,声音里满是痛苦,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停下脚步,好奇地朝他看来。

灰夹克男人快步走上前来,停下脚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老张,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,像在打量一个可疑的猎物。

“老先生,您没事吧?”他的声音很平淡,听不出任何情绪,既没有关切,也没有不耐烦。

“没事没事,就是人老了,腿脚不利索了,走路都能摔跤。”老张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,可刚撑起身子,又“力不从心”地坐了回去,还故意皱着眉,一副疼得站不稳的样子。

他一边说着,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行李包和黄瓜,装作慌乱的样子。

“哎呀,我的钥匙呢?我刚才还放在裤兜里的,怎么不见了!”他突然抬起头,脸上满是惊慌,大声叫了起来,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得快哭的委屈。

他把自己的上衣口袋、裤子口袋翻了个底朝天,连口袋内衬都拉了出来,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无助。

“刚才摔了一跤,肯定是掉在哪儿了,这可怎么办啊!没钥匙,我连家门都进不去了!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还不忘四处张望,像是在找钥匙,又像是在向周围的人求助。

他的表演恰到好处,把一个刚丢了工作、又摔了跤、还弄丢钥匙的倒霉蛋形象,演得活灵活现,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可怜。

灰夹克男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,眼神里的怀疑似乎淡了几分,但还是没完全放松警惕。

他蹲下身子,装作好心的样子,帮老张在周围的地上找了起来,目光却时不时扫过老张的脸,观察着他的表情。

周围几位热心的大爷大妈也快步围拢过来,脸上满是关切,你一言我一语地帮着出主意,声音里满是急切。

“会不会是不小心掉进哪个犄角旮旯的缝隙里了呀?”一位大妈皱着眉,目光在地面上扫来扫去。

“大爷,您再好好回忆回忆,出门前把钥匙揣哪个衣兜里了?”另一位大爷往前凑了凑,语气耐心又带着几分着急。

老张趁着这乱糟糟的劲儿,眼风飞快地往旁边的鱼缸瞟了一眼,心里暗暗捏着把汗。

鱼缸里的水浑浊得很,啥东西都看不清,他的心也跟着沉了沉。

可他心里门儿清,那串藏着他过去所有身份印记的钥匙,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缸底,和里面的鱼虾作着伴,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一步。

他这是亲手斩断了自己最后一条回头路,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。

从这一刻起,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,再没有半分犹豫的余地。

穿灰夹克的男人在周围找了一圈,啥也没找着,眼神里原本对老张的怀疑,也淡下去了几分,脸上的警惕少了些。

毕竟,一个连自家门钥匙都能弄丢的人,看着确实不像有啥威胁的样子,倒像是个普通的糊涂老头。

“大爷,您再仔细想想,说不定钥匙根本没带出来,落家里了呢?”他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显然不打算再在这浪费时间。

“不可能啊,我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摸了摸兜,确认钥匙在才出来的……”老张耷拉着脑袋,脸上满是沮丧和懊恼,演得像极了真丢了钥匙的老人。

就在这时候,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妈看着地上的水渍,开口提议道:“这地上到处都是水,说不定钥匙掉哪个水坑里了,要不我去帮您找个捞东西的网子,咱们捞捞看?”

灰夹克男人听到这话,脸色微微变了变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
老张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手心瞬间冒出了汗,生怕大妈真去拿捞子。

他赶紧摆着手说道:“不用不用,可别麻烦大伙儿了,我……我还是去找我儿子吧,他那儿有备用钥匙,不耽误大家时间了。”

他一边说着,一边借着撑地的劲儿,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,伸手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渍和菜叶,捡起旁边的行李包,故意一瘸一拐地朝着菜市场后门的方向挪去,每一步都显得很吃力。

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渐渐远去,看起来又萧瑟又狼狈,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可怜的老头。

灰夹克男人站在原地,眼睛紧紧盯着老张的背影看了几秒钟,眉头皱了皱,最终还是没再跟上去,似乎觉得老张确实没什么问题。

他掏出别在腰上的对讲机,凑到嘴边低声说道:“目标已经失去价值,看着就是个普通的退伍老人,还伴有老年痴呆初期的症状,请求撤销对他的监视。”

对讲机里很快传来一个冰冷又没有感情的声音:“收到请求,继续观察半小时,确保没有异常情况后再撤离。”

老张走出菜市场后门,迅速拐进一条又窄又油腻的小巷,巷子里飘着旁边小饭馆的油烟味,脚下偶尔还能踩到垃圾。刚才那看似蹒跚的步伐,瞬间变得矫健起来,一点也不像个腿脚不便的老人。

他没有回头看,但身后灰夹克男人有没有跟来、周围有没有异常动静,都仿佛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,多年的经验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。

他心里清楚,那个灰夹克男人还在附近,没彻底放下对他的怀疑。

所以他不能停,一步都不能停,必须尽快摆脱可能存在的监视。

他快速穿过几条纵横交错的小巷,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就像常年生活在这儿的野猫,脚步轻快又隐蔽,很快就甩开了可能存在的视线,没留下任何痕迹。

最后,他钻进了一辆早就停在路边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环卫垃圾车里,车身还沾着不少污渍,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。

驾驶室里,坐着一个皮肤黝黑、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,双手搭在方向盘上,眼神警惕地盯着外面。

“老K。”老张低下头,凑到男人耳边低声说道,声音压得很低。

“张哥,你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三分钟。”刀疤脸男人头也没回,目光依旧盯着前方,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,带着几分不耐烦。

“路上出了点小意外,被人跟上了,耽误了点时间。”老张一边说着,一边迅速脱下身上那件沾满污渍的外套,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件橙色的环卫工人马甲,飞快地套在身上,动作利落得很。

“甩掉了?”刀疤脸男人简单地问了一句,依旧没回头。

“暂时甩掉了,但不确定后面还有没有尾巴。”老张回答道,语气里带着一丝谨慎。

老K没再追问,也没多问意外的细节,直接发动了垃圾车。

这辆垃圾车看着经过了特殊改装,外表破旧不堪,车身锈迹斑斑,轮胎上还沾着泥,但发动机启动时的轰鸣声却异常沉稳有力,一点也不像普通的老旧垃圾车。

车子慢慢汇入路上的车流,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,一路上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

“司令让我给你带句话。”老K目视着前方的路况,声音压得更低了,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,“从现在起,张胜利已经死了,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,活下来的人叫李援朝,以后你就是李援朝。”

他从旁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新的牛皮纸袋,递给老张,纸袋摸起来很厚实。

老张接过纸袋,快速打开,里面装着一套全新的身份证明,没有一点使用过的痕迹。

姓名栏写着:李援朝。

籍贯是一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南方小镇,连名字都很陌生。

职业栏填的是:滨江市环境监测中心,水文监测科,科员。

“记住这个身份,它会是你接下来几年,甚至十几年的人生,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老K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,像是在传达一项必须完成的命令。

老张沉默地看着那张陌生的身份证,照片上的人明明是自己的脸,却因为身份信息的改变,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,像是在看另一个人。

“我的儿子……他现在怎么样了?”他犹豫了半天,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
“他很安全,你不用操心。”老K直接打断了他的话,语气依旧冰冷,“司令已经安排好了,他会被调往一个绝对安全的保密单位,去执行长期任务。在这次的风暴彻底结束之前,你们父子俩不会有任何联系,连书信都不行。”

老张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,眼眶也有些发热。

“这是为了他好,也是为了你好,没有别的选择。”老K补充道,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解释的意味,“那些人的手段狠毒得很,你根本想象不到,他们找不到你,就会去找你最在乎的人,用你儿子来逼你现身。”

老张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,将那张名叫“李援朝”的身份证紧紧攥在手心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他心里清楚,这是命令,不是商量。

他是个军人,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,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信念。

哪怕,这道命令需要他用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思念作为代价,哪怕这份思念会让他日夜煎熬,他也必须服从。

垃圾车一路上有些颠簸,车身偶尔会晃动几下,最终在黄昏时分,停在了一个废弃的铁路货运站。货运站里杂草丛生,铁轨上锈迹斑斑,到处都是废弃的集装箱,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。

“从这里开始,你要独自上路,后面的路得自己走了。”老K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张火车票和一部看起来很旧的老人机,递给老张,“这是一张去滨江市的硬座票,要坐24小时的火车,路上注意隐蔽,别引人注意。这部手机是单线联系的,只有我和你能打通,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情况,绝对不要开机,更不能给别人用。”

老张点了点头,接过火车票和手机,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,紧紧攥了攥。

“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,是需要处理掉的?不能留下任何和过去有关的痕迹。”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,然后问道,眼神里满是谨慎,生怕遗漏了什么。

老K的目光落在他胸口内袋的位置,眼神很直接,没有多余的动作。

“司令说过,心里的念想,最容易成为别人攻击你的软肋,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。”

老张的身体僵硬了一下,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内袋,他当然知道老K指的是什么。

是那张他和司令年轻时唯一的合影,照片里两人穿着军装,笑容灿烂,那是他心里最珍贵的回忆,一直贴身带着。

他沉默了几秒钟,脸上露出一丝不舍,但很快就压了下去,最终还是伸手从内袋里掏出了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照片,照片边缘因为经常翻看,已经有些磨损。

他没有再看一眼,也没有犹豫,直接把照片递给了老K,像是在告别过去的自己。

老K接过照片,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属打火机,当着老张的面,“咔嗒”一声点燃了打火机,将照片凑到火苗上。

火苗很快升起,一点点吞噬着照片上两个年轻军人灿烂的笑容,黑色的灰烬不断往下掉。

最终,照片彻底烧成了一撮灰烬,老K打开车窗,一阵风吹来,灰烬随风飘散,消失在空气中,再也找不到痕迹。

“走吧,时间不多了,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。”老K把打火机揣回兜里,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。

“到了滨江市,会有人在约定地点接应你,记住接头暗号,别认错人。”

老张推开车门下车,没有回头,也没有再看一眼那辆垃圾车,他知道,回头就意味着不舍,意味着可能暴露,他不能有任何犹豫。

他提着那个简单的行李包,独自一人,朝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、人声嘈杂,却又无比陌生的火车站走去,背影在黄昏的光线下拉得很长。

他心里清楚,从踏上那趟前往滨江的列车开始,他的人生就将彻底翻开新的一页,再也回不到过去了。

这一页里,没有他过去的任何痕迹,没有张胜利的名字,只有未来,只有李援朝这个全新的身份。

二十四小时的火车硬座,不管对谁来说,都是一种难熬的折磨,坐久了浑身酸痛,连动一下都觉得费劲。

车厢里混杂着泡面的香味、乘客身上的汗水味,还有劣质香烟的烟味,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,让人有些反胃。车厢里吵吵嚷嚷的,有人在大声聊天,有人在看视频外放声音,座位之间挤得满满当当,连过道上都站着人,空气污浊得很。

但对老张,不,现在应该叫李援朝了,来说,这样的环境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“安全感”。

因为在这里,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保持警惕、担心被人跟踪的司令员专职司机张胜利,他只是一个普通的、要去滨江市奔赴新工作岗位的中年男人,甚至看起来还有些落魄,一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。

他靠在窗边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、田野和村庄,眼神有些放空,思绪却飘得很远,心里五味杂陈。

他觉得自己的人生,就像这趟飞驰的列车,被一股无形又强大的力量推着,走向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,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。

滨江市。

一座坐落在南方的城市,既繁华又潮湿,空气里总是带着一股水汽,和他之前生活的北方城市截然不同。

当李援朝走出滨江市火车站时,一股夹杂着水汽的热浪扑面而来,让他这个在北方待了大半辈子、习惯了干燥气候的人,有些不太适应,顿时觉得身上黏糊糊的。

火车站广场上人山人海,到处都是拎着行李的乘客,还有不少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和兜售小商品的商贩,吆喝声、说话声此起彼伏,热闹得很。

他按照老K之前交代的,穿过拥挤的人群,走到广场东侧的一个公交站台下,站台旁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巨大榕树,树叶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,下面站着不少等车的人。

他把行李包放在脚边,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最便宜的红梅烟,抽出一根夹在手指间,却没有点燃,只是随意地夹着,这是他和接应人约定好的接头暗号,不能出一点错。

没过五分钟,一个穿着花衬衫、脚踩人字拖的年轻人凑了过来,头发有些凌乱,看起来吊儿郎当的,手里还把玩着一个打火机。

“嘿,哥们,借个火用用,我烟瘾犯了。”年轻人冲他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,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跟陌生人搭话。

李援朝抬眼看了他一眼,确认对方就是接应自己的人,没多说什么,直接把手里夹着的那根红梅烟递了过去。

“自己拿吧,我没带火。”他语气平淡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普通乘客没区别。

年轻人接过烟,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,深吸了一口,然后把没抽几口的烟还给了他,脸上的笑容不变。

“这烟劲儿也太大了,我有点抽不惯,还是我自己的烟好抽。”年轻人说着,就转身准备走,看起来像是只是来借个火。

走了两步,他又突然回过头,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,语气随意地问道:“哦,对了,哥们,看你面生得很,不是本地人吧?是来这儿旅游的?”

“不是,来这儿找工作的,之前联系好了单位。”李援朝言简意赅地回答,按照之前约定的话术回应,没多透露任何信息。

“巧了,我一个哥们的单位正好在招人,管吃管住,待遇还不错,就是地方有点偏,在城西的水源保护区那边,活儿也不算累,你要不要去看看?”年轻人顺势接话,说出了接头的暗语,眼神里带着一丝确认。

“什么单位?我得先问问清楚,别去了不合适。”李援朝配合着问道,依旧保持着平淡的语气。

“滨江市环境监测中心,就是个清水衙门,没啥油水可捞,但胜在安稳,适合踏实过日子的人。”年轻人报出了单位名称,和老张新身份上的单位一致。

李援朝沉默地点了点头,没有多说什么,算是确认了身份。

“行,那跟我走吧,我带你过去,正好顺路。”年轻人说着,率先朝着广场旁边的停车场走去。

年轻人领着他七拐八绕,穿过几条小巷,最后走到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前,车身有些地方的漆都掉了,看起来用了很多年。

两人上了车,车子一路向西行驶,城市里的高楼大厦、繁华街道渐渐被甩在身后,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绿油油的农田和茂密的山林,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。

最终,车子停在了一栋三层小楼前,楼门口挂着一块牌子,上面写着“滨江市环境监测中心水源地工作站”,字体有些陈旧,楼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。

这里,就是他接下来要生活和工作的地方,是他作为“李援朝”的新起点。

工作站里的人不多,算上站长在内,总共也就七八个人,大家看起来都很朴实,穿着简单的工作服,见到他来,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,没多问什么。

年轻人引着他走进一间陈设简单的办公室,屋内靠窗的位置坐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,一身挺括的中山装衬得他气质儒雅,见人进来便起身迎了上去。

“您就是李援朝同志吧?”男人脸上堆着温和的笑,主动伸出手,“我是这儿的站长,姓王。”王站长性子热络,一边拉着他闲聊家常,一边麻利地帮他填完了入职表格,还特意叫人领着他去看了分配好的宿舍。

那间宿舍是两人同住的格局,墙面有些斑驳,家具也透着股旧气,条件算不上好,但地面扫得干干净净,被褥叠得整整齐齐,倒也让人心里敞亮。

和他同住的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小伙子,名叫孙晓伟,见人时总爱低着头,说话声音轻轻的,透着股学生气的腼腆,平日里话也不多,两人相处倒也清静。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,一切都显得那么按部就班,平静得让人几乎要忘了过去的风浪。

李援朝成了水文站的一名监测员,每天的工作流程很固定——跟着站里经验丰富的老周师傅,坐上那艘刷着蓝漆的铁皮船,慢悠悠地开到水库各个标注好的监测点,弯腰取水样、蹲身测流速,再把一组组数据仔细记在工作手册上。

这份活儿枯燥得很,风里来雨里去的,晴天要遭太阳晒,雨天要被雨水淋,日子久了,脸上手上都添了层晒黑的痕迹。

可李援朝干得格外上心,每一次取水样都要确认深度,每一次测流速都要反复核对仪器,连记录数据都要检查两遍才放心。

他心里清楚,眼下这份看似普通的安稳,是他用过去二十多年的身份、荣誉,甚至是战友的嘱托换来的,半点都不能马虎。

他开始学着融入这里的生活,努力扮演好“李援朝”这个角色——一个从北方小县城来的中年人,没读过多少书,在部队混了几年,退伍后没找到像样的营生,只能跑到这偏远的水文站来讨口饭吃。

他跟着同事们在宿舍里凑局打牌,输了钱也会跟着起哄闹两句;赶上谁家里办喜事,也会跟着去喝几杯,酒过三巡还会跟着说些无伤大雅的荤段子,惹得众人哈哈大笑;就连面对王站长时,他也会刻意放低姿态,说话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,眼神里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谄媚。

甚至到了发奖金的时候,他会故意因为那几百块钱的差额,跟同事争得脸红脖子粗,嘴里念叨着“这钱够给家里娃买两箱奶粉了”,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。

他把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,有时候洗完脸抬头看镜子,看着镜中那个眼神浑浊、眼角爬着细纹、满脸疲惫的男人,都觉得陌生得厉害——这真的是自己吗?

只有等到夜深人静,宿舍里传来小孙均匀的鼾声时,他才会轻手轻脚地爬下床,从床板底下摸出那个用布包了好几层的老人机。

那手机早就关了机,外壳也磨得有些发亮,他用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熟悉的按键,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里,仿佛还带着遥远北方那片土地的温度,还有老K临走时那句沉甸甸的“保重”,像是还在耳边回响。

他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,不知道这场“潜伏”还要持续多久,更不知道属于自己的“风暴”什么时候会来,又什么时候会过去。

他能做的,只有耐着性子等。就像一棵被风吹到陌生土地上的树,默默地把根往泥土里扎,不声不响地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。

日子就在这种平静的伪装下一天天溜走,不知不觉间,半年就过去了。

这半年里,他没接到过任何消息,那部老人机始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底下,从未响起过一次。

司令、老K,还有那个曾经名叫“张胜利”的自己,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过往,仿佛都被时光彻底抹去了,再也没有痕迹。

有时候看着水库边的青山绿水,听着风吹过芦苇荡的沙沙声,李援朝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——或许,他的人生就会这样,在这个远离尘嚣的水库边,平平淡淡地过到老,再也不用提心吊胆。

直到那天,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,彻底打破了这份虚假的平静。

那天一早,王站长就把所有人叫到一起开会,说市里环保局的领导要陪着一批京城来的投资考察团,到水库考察生态环境,让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。

从那天起,整个水文站都忙了起来,王站长领着所有人里里外外大扫除,连墙角的蜘蛛网都扫得干干净净,工作站的门窗也重新擦了一遍,亮得能照见人影。

考察团来的那天,一串黑色的奥迪A6沿着水库边的小路开了过来,停在工作站门口,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光,阵仗比平时来的任何领导都大。

李援朝和另外两个同事被安排在码头待命,负责检查考察船的设备,确保万无一失。

他低着头,手指在救生衣的卡扣上一遍遍摩挲,假装专心检查设备,眼角的余光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,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,像个普通的工作人员。

很快,领导们在王站长的簇拥下走了过来,王站长弯着腰,脸上堆着笑,一边走一边给身边的人介绍着什么。

李援朝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,只见人群中间走着个中年男人,肚子微微隆起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还抹了发油,在阳光下亮闪闪的,一看就是考察团里说了算的人。

男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,跟身边的人说话时也客客气气的,但李援朝却从他眼底深处,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,还有藏在温和背后的傲慢。

看到那张脸的瞬间,李援朝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,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,莫名的不安顺着脊椎往上爬。

他总觉得,这个人的眼神不对劲,那眼神扫过周围时,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,让他浑身不自在。

就在这时,那个被身边人称为“李董”的男人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正在系缆绳的李援朝。

那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,就移开了,快得像是只是随意一瞥。

可李援朝却觉得后背一凉,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了一下,那种冰冷、黏腻的感觉,瞬间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直觉——这个人,有问题!

考察船缓缓驶离码头,在平静的水库里慢慢前行,王站长站在李董身边,手里拿着个文件夹,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水库的水质、生态保护措施,还有各项监测数据,生怕漏了什么重要信息。

李董一边听,一边时不时点头,偶尔会问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,比如“这里的鱼多不多”“平时游客多吗”,看起来像是真的在关心生态环境。

李援朝站在船尾,负责操控船的方向,他的眼睛看着前方的水面,手里握着舵柄,可所有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了那个李董身上,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。

他仔细观察着李董的一举一动,很快就发现了异常——李董虽然在跟王站长说话,手指却在无意识地敲击着船舷的栏杆,而且敲击的节奏很有规律。

三长,两短。

停顿了几秒,又是三长,两短。

这节奏……李援朝的瞳孔微微一缩,心脏猛地一紧——是摩斯电码!

他当了十八年兵,虽然不是通讯兵,但部队里的基础训练从未落下,这种最基础的摩斯电码,早就刻在了骨子里,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。

三长两短,对应的是字母“U”。

他屏住呼吸,继续观察,心里暗自琢磨——如果后面还有节奏,那很可能是一个完整的单词,或者是一句暗号。

没过多久,李董的手指又动了起来,这一次的节奏是一长,三短。

是字母“B”。

敲完这组,李董便停下了动作,端起身边工作人员递来的茶杯,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,眼神自然地看向湖面,仿佛刚才的敲击只是下意识的小动作,没有任何特殊意义。

U,B。

这两个字母能组成什么?李援朝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。

U盘?不太可能,这里是水库,跟U盘扯不上关系。

USB?更离谱了,这明显不符合场景。

难道是某个代号?比如“UB计划”之类的?他想了好几种可能,都觉得不对。

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,考察船慢慢靠近了湖中心的一个小岛。那座小岛不大,岛上建着一座白色的小房子,正是整个水库最核心的水文监测站,所有关键数据都从这里采集。

“王站长,”李董突然伸手指着小岛,语气随意地问道,“那个小岛看着挺特别,我们能上去看看吗?”

王站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露出为难的神色,搓着手说道:“李董,真不巧,那个监测站的设备前两天出了点故障,现在正在维修,施工的地方乱七八糟的,暂时上不去人,怕不安全。”

“哦?是吗?”李董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表情,轻轻叹了口气,“那真是太遗憾了,本来还想看看核心监测点的情况呢。”

话虽这么说,但李援朝却敏锐地捕捉到,他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,那抹光里藏着惊讶,还有一丝……确认?

李援朝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被一块石头砸中,瞬间想通了关键——U,B,根本不是字母!

是坐标!是军用地图上常用的坐标代号!

这个李董哪里是来考察投资的,他分明是冲着那个湖心岛的监测站来的!

那监测站里到底藏着什么?为什么会有人专门冲着它来?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,李援朝的额头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,后背的衣服也悄悄被汗水浸湿了。

他知道,自己刻意维持的平静日子,到头了。那场他一直担心的风暴,已经悄然抵达,就藏在眼前这片平静的湖面下。

送走考察团后,李援朝一整天都心神不宁,手里的活儿也干得有些心不在焉。那个“李董”的出现,就像一块巨石投进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,激起的千层巨浪久久无法平息。

他必须搞清楚,那个湖心岛的监测站里,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,可他又不能轻举妄动——他现在的身份是“李援朝”,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水文监测员,任何一点异常的举动,都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,甚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。

好不容易熬到晚上,回到宿舍时,小孙已经洗漱完躺到了床上,没过多久,就响起了震天的鼾声。

李援朝却毫无睡意,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,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白天的场景,还有李董敲击栏杆的节奏。

他悄悄从床上爬起来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,摸索着从床板底下拿出了那个老人机。

手指捏着冰冷的手机,他犹豫了很久——开机就意味着可能暴露位置,可现在的情况,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了。最终,他深吸一口气,按下了开机键。

手机屏幕亮了起来,右上角显示着满格的信号,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。他没有打电话,而是点开短信编辑界面,手指在按键上慢慢敲击着。

短信内容很简单,只有三个词:“U,B,湖心岛。”

他不知道这条短信会发给谁,老K当初只告诉他,这部手机是单线联系的通道,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使用,至于联系人是谁,他一无所知。

但现在,显然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。

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,最终按下了发送键。

短信发出去后,手机屏幕依旧安静,没有任何回应,就像石沉大海一样,连个发送成功的提示都没有。

李援朝没有多等,迅速扣掉手机电池,用布仔细包好,重新塞回床板底下,然后躺回床上,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,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,才勉强合了会儿眼。

第二天一早,水文站里依旧一片平静,仿佛昨天的考察团从未来过。

王站长因为接待好了领导,心情格外好,早上开会的时候,还特意表扬了大家几句,说这次考察团对水文站的工作很满意,以后说不定能争取到更多经费。

李援朝站在人群里,低着头,偶尔跟着附和两句,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、干活踏实的“李援朝”,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
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的心里绷着一根弦,一根随时可能断掉的弦。

他清楚,那个“李董”不会就这么算了,对方肯定会有下一步的行动。

他现在能做的,只有继续伪装,耐心等待,仔细观察,等待着对方露出马脚的那一刻。

机会,在三日后悄然降临。

那天夜里,天空毫无征兆地泼下倾盆大雨,银蛇般的闪电一次次撕裂夜幕,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里滚来滚去,震得空气都在发颤。

水库的水位在暴雨中疯涨,浑浊的水花不断拍打着岸边的石阶,王站长眉头紧锁,声音带着一丝急促,命令所有人留在工作站随时待命,绝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。

凌晨两点,连续值守的疲惫终于压垮了大部分人,他们揉着通红的眼睛,各自找了休息室的长椅或角落,蜷着身子打盹,只有走廊里的应急灯还亮着微弱的光。

李援朝却毫无困意,胸腔里像憋着一股劲,他披起厚重的雨衣,衣角被夜风掀起,独自站在二楼走廊的栏杆旁,目光锐利得像鹰隼,一眨不眨地盯着漆黑一片的湖面方向。

就在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,他瞳孔骤然收缩,清晰地看到一艘小型冲锋舟正贴着水面,借着夜色和暴雨的掩护,像幽灵一样朝着湖心岛的方向缓缓驶去,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。

来了!

李援朝的心脏猛地一缩,一股紧张又兴奋的情绪瞬间窜遍全身,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,指尖微微攥紧了雨衣的衣角。

他没有惊动任何正在休息的人,脚步放得极轻,迅速折返宿舍,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黑色防水背包,背包边角被磨得有些发白,却依旧结实。

里面整齐地放着耐磨的登山绳、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,还有一个用三层塑料袋仔细密封好的急救包,包角还贴着他手写的药品清单。

他迅速换上一身深色衣裤,布料吸光,让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走廊的阴影里,随后像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工作站的大门,鞋底踩在积水里,只溅起极小的水花。

他没有走向码头。

李援朝心里很清楚,对方敢选在这样的暴雨夜行动,肯定早有准备,码头那边大概率安排了人放风,贸然过去只会打草惊蛇。

他果断选择了另一条路。

工作站后方有一片茂密的树林,枝叶在暴雨中被打得噼啪作响,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干,尽头是一处陡峭的悬崖,崖壁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。

悬崖下方,就是翻涌着白色浪涛的湖水,浑浊的水波里裹着枯枝败叶,看着就让人胆寒。

当地人都把这里叫做“鬼见愁”,因为地势实在太过险要,崖壁陡峭不说,湖水底下还藏着暗礁,这么多年,从没人敢从这里下水。

但李援朝敢。

他摸了摸腰间的绳索,眼底闪过一丝自信——在部队服役时,攀岩索降是他最擅长的科目,每次考核都是名列前茅。

他借着闪电短暂的光亮,在崖壁上找到一个粗壮的树根作为固定点,将绳索牢牢系了三道死结,确认稳固后,像一只灵活的壁虎,双手抓着绳索,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,湖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裤,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。

暴雨依旧如注,豆大的雨点砸在湖面上,激起密密麻麻的水花,湖面上风大浪急,浪头一次次将他托起又按下。

李援朝像一片失去重量的枯叶,在浪涛中艰难起伏,他没有直接游向湖心岛,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游出了一百多米,故意绕开对方的视线。

随后,他深吸一口气,猛地潜入水下,凭借着在部队练出的超强肺活量,像一条无声的鱼,在浑浊的湖水里朝着湖心岛的方向缓缓靠近,只有偶尔换气时,才会悄悄露出一点头顶。

这无疑是个极其危险的举动。

一旦被冲锋舟上的人发现,在开阔的湖面上,他没有任何遮挡,就是活靶子,只能任人宰割。

但李援朝没有别的选择。

他攥紧了拳头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必须弄清楚,这些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,到底要在监测站里找什么。

靠近湖心岛时,一阵低沉的马达声顺着水波传了过来,虽然很轻,却逃不过他的耳朵。

他悄悄探出头,借着夜色观察,发现那艘冲锋舟正停靠在小岛背风的一处隐蔽岩石后面,岩石挡住了大部分风雨,也遮住了冲锋舟的身影。

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守在船边,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,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,目光扫过湖面时,带着一丝狠厉。

李援朝缓缓地从水里探出头,只露出一双眼睛,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,在又一道闪电亮起的瞬间,他看清了岛上的情况——监测站的铁门已经被暴力破开,门板歪歪斜斜地挂在合页上,上面还留着明显的撬痕。

有三个人已经进了监测站,雨衣的下摆还在滴着水,在门口留下了一串湿脚印。

他没有贸然登岛,而是像一根漂浮的浮木,静静地潜伏在距离岸边十几米远的黑暗湖水中,只有肩膀以上露出水面,耐心等待着最佳时机。

大约过了半个小时,监测站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,像是有人在搬运东西,随后那三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,为首的那个人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,箱子表面很亮,在闪电下泛着冷光。

“东西到手了,撤!”为首的人压低了声音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。

李援朝的心猛地一跳,瞳孔再次收缩——就是这个箱子!

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,甚至选在暴雨夜行动,为的就是这个箱子!

五个人迅速登上冲锋舟,动作很快,显然是训练有素,其中一个人已经伸手去发动引擎,准备离开。

就在冲锋舟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,即将驶离小岛的瞬间。

李援朝动了。

他像一条离弦的箭,猛地从水里爆射而出,双臂发力,精准地扒住了冲锋舟的船尾,指尖死死扣住船沿的缝隙。

他的动作干净利落,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,连溅起的水花都控制在最小范围。

船上的人正沉浸在任务完成的喜悦中,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交谈着,根本没有察觉到,船尾已经多了一个“不速之客”。

冲锋舟在湖面上高速行驶,激起的巨大浪花拍在李援朝身上,冰冷的湖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流,模糊了他的视线,但他丝毫没有放松。

他的身体被拖在船后,任由冰冷的湖水不断拍打,手臂因为长时间发力而微微发酸,但他的双手像两把铁钳,死死地扣住船沿,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他心里很清楚,自己只有一个机会。

必须在对方回到岸边、意识到不对劲之前,夺走那个银色的手提箱!

他深吸一口气,胸腔里灌满了冰冷的空气,腰部猛地发力,身体像鲤鱼跃龙门一样,灵巧地翻进了船舱,落地时依旧悄无声息。

船舱里光线昏暗,只有引擎的微光映着几个人的背影,空气里弥漫着雨水和柴油混合的味道。

五个人背对着他,正兴奋地交谈着,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。

“这次可发大财了,李董说了,这个箱子,值这个数!”一个瘦高个男人伸出五根手指,语气里满是得意,还忍不住搓了搓手。

“五百万?”另一个矮胖的男人眼睛一亮,声音都提高了几分。

“是五千万!美金!”瘦高个压低声音,却难掩兴奋,话一出口,船舱里瞬间安静了几秒。

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,眼神里充满了贪婪,纷纷看向那个放在船舱中间座位上的银色手提箱。

李援朝站在阴影里,目光变得无比冰冷,像结了一层霜,他悄悄从腰间拔出那把锋利的匕首,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寒芒。

这不是演习,也不是训练。

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,要么他夺走箱子离开,要么就死在这船舱里。

他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,脚步轻得像猫,无声地靠近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瘦高个——也就是刚才吹嘘功劳的男人。

那个男人还在沉浸在即将拿到巨款的幻想里,嘴角挂着笑意,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悄悄降临。

李援朝的左手从后面猛地伸过去,死死捂住了他的嘴,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,右手握着匕首,冰冷的刀锋瞬间划过他的喉咙,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。

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,连哼都没哼一声,就软了下去,李援朝顺势扶住他,轻轻放在船舱的地板上,几乎没有发出声响。

几乎是在同一时间,李援朝抬起右脚,狠狠踹向了旁边那个矮胖男人的膝盖。
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嘈杂的引擎声中依旧清晰可闻。

“啊——!”矮胖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身体失去平衡,重重摔在船舱里。

“谁!”

剩下的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,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惊恐取代,猛地转过身,手忙脚乱地想去摸腰间的武器。

但他们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鬼影,快得让他们根本看不清动作。

李援朝的动作快如闪电,比在部队训练时还要快几分,他知道不能给对方拔枪的机会。

匕首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,每一次挥动都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,精准地朝着对方的要害而去。

惨叫声、咒骂声、还有人被踹入水中的扑通声,在暴雨和引擎的轰鸣声中,显得那么微不足道,很快就被淹没。

不到三十秒,战斗就结束了。

船舱里只剩下李援朝一个人站着,胸口微微起伏,他的脚下,躺着那个瘦高个的尸体,尚有余温,鲜血顺着尸体的脖颈流出来,在船舱地板上积了一小滩。

另外四个人,都已经被他一一解决,然后扔进了湖里,是死是活,李援朝没时间去管,也不在乎。

李援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大口喘着气,脸上沾满了水珠和血珠,雨水混着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,滴在衣服上,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。

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么浓烈的血腥味了,上一次还是在执行边境任务的时候,一股熟悉的冰冷感再次涌上心头。

他走到船舱中间,拿起那个银色的手提箱,入手比想象中要沉,他试着按了按箱子的锁扣,发现上了密码锁,根本打不开。

他没有时间研究密码,必须立刻离开这里,万一附近还有对方的人,留下来就是等死。

他先把地上的尸体拖起来,用力扔进湖里,然后用船舱里的抹布,快速清理了地板上的血迹,尽量不留下痕迹。

接着,他走到驾驶位,熟练地操控着冲锋舟的方向盘,朝着一个与工作站完全相反的方向,全速驶去,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远,很快就消失在夜色和暴雨中。

他必须在天亮前,彻底从这片水域消失,不能留下任何线索。

天亮时,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,天空渐渐放晴,露出了一片灰蒙蒙的亮色,湖面也平静了许多,只有偶尔泛起的涟漪,还能看出昨夜的汹涌。

滨江市环境监测中心水源地工作站,却炸开了锅,所有人都乱作一团,脸上满是惊慌。

有人发现湖心岛的监测站被暴力入侵,里面价值数百万的进口设备被砸得稀巴烂,零件散落一地,连墙上的监控都被破坏了。

更让所有人不安的是,站里最老实、最沉默寡言的员工李援朝,失踪了。

他的宿舍里,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生活用品都还在,连常用的水杯都放在桌子上,可人却不见了踪影,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。

有人猜测,他可能是在暴雨夜出去巡查时,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水库,被浪头卷走了。

王站长脸色凝重,立刻组织所有人手,带着救生衣和搜救工具,在水库里进行拉网式搜救,连附近的浅滩都没放过,可水面上除了漂浮的枯枝,什么都没有。

但搜救了整整三天,别说人了,连一根头发都没找到,水库的水流越来越平缓,却始终没有李援朝的踪迹。

一个星期后,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,李援朝被认定为因公殉职,工作站还专门为他开了一个小型的追悼会。

追悼会上,王站长站在前面,眼眶通红,声泪俱下地赞扬李援朝爱岗敬业、任劳任怨的崇高品德,说他是所有人的榜样,台下的同事们也都低着头,脸上满是惋惜。

所有人都以为,李援朝已经死了,葬身水库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但他们不知道,在距离滨江市五百公里外的一座偏僻小县城里,一个穿着普通夹克、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,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,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招待所,登记时,他报出的名字是“王建军”。

这个“王建军”,就是李援朝。

在那个暴雨夜,他驾驶着冲锋舟,顺着水流往下游行驶了几十公里,在一处隐蔽的河湾上了岸,然后徒步翻越了两座荒无人烟的山,避开了所有监控,最后在路边搭上了一辆去往邻省的长途货车,一路颠簸到了这座小县城。

他坐在招待所的房间里,摘下鸭舌帽,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,心里很清楚——“李援朝”这个身份,已经彻底暴露了,留在原来的地方,只会引来杀身之祸,他必须再次“消失”,以新的身份活下去。

在招待所里,他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,没有出门,一门心思研究那个银色的手提箱,终于把箱子打开了。

他没有密码,用的是最原始也最直接的办法——暴力破解,用匕首撬开了密码锁的卡扣,过程中还不小心划伤了手指。

可打开箱子后,李援朝却愣住了——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金银珠宝,也没有什么标着“机密”的文件,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移动硬盘,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型卫星信号发射器,发射器的外壳上还印着一串模糊的英文。

李援朝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,手指捏着那个移动硬盘,心里满是疑惑——对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,死了这么多人,冒着被发现的风险,抢来的就是这么两个不起眼的东西?

他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台旧笔记本电脑,这是他之前从二手市场淘来的,特意没联网,就是为了防止被追踪。

他把移动硬盘连接到电脑上,打开后发现,硬盘里只有一个文件,一个被多重加密的视频文件,文件名是一串乱码,根本看不出内容。

李援朝尝试了所有他知道的破解方法,从简单的密码字典到复杂的程序破解,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,却始终无法打开这个视频文件,电脑屏幕上只显示“密码错误”或“文件损坏”的提示。

他停下动作,靠在椅背上,眼神变得凝重——他意识到,这个硬盘里的东西,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重要得多,否则对方不会用这么复杂的加密方式。

而那个放在桌子上的卫星信号发射器,从他打开箱子开始,就一直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,每隔几秒钟就亮一次,似乎在向某个未知的地方,持续不断地发送着信号。

李援朝猛地反应过来,脸色瞬间变了——这根本不是什么信号发射器,这是一个追踪器!

对方早就料到箱子可能会被夺走,所以在里面装了追踪器,就是为了顺着信号找到他!

李援朝只觉后背一阵发凉,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衣物,连带着四肢都泛起一丝无力的酸胀。

他指尖发颤,却不敢有半分迟疑,飞快地拆开发射器的外壳,将里面的电池狠狠抠了出来,扔在一旁的地板上。

可指尖残留的冰凉触感,却让他心头一沉——他比谁都清楚,现在做这些,恐怕已经太晚了。

他藏身的这个角落,说不定早已被对方的信号锁定,位置大概率已经暴露无遗。

必须立刻离开这里,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,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。

可下一秒,他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:这一次,他还能逃到哪里去呢?

他之前用来伪装身份的证件早已失效,如今的他,连一个新的身份都没有了。

不知不觉间,他竟成了一个既没有过去可以回望,也没有未来可以期盼的孤家寡人。

就在他被绝望包裹,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,背包角落里那部许久没动静、屏幕都有些泛黄的老人机,突然“嗡嗡”地震动起来,打破了死寂。

李援朝的心猛地一揪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。

他颤抖着伸出手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,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摸出那部手机。

点亮屏幕后,一条未读短信赫然出现在眼前,屏幕的光映着他紧绷的脸庞。

发件人的号码一串数字陌生又刺眼,他从未见过。

而短信的内容更是简单得反常,只有一个清晰的地址。

“滨江市,人民南路,108号,老兵茶馆。”

没有约定见面的时间,没有接头的暗号,从头到尾,就只有这一个孤零零的地址。

他盯着屏幕,眉头紧锁:这到底是敌人设下的陷阱,等着他自投罗网?还是……黑暗中突然照进来的一丝希望?

李援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,天边的晚霞早已褪去,天色正一点点暗下来,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,昏黄的光线下,街道上的人影也变得模糊不清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心中已然有了决断——事到如今,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。

他从床底翻出那个黑色的移动硬盘,用早就准备好的油布仔仔细细裹了三层,然后紧紧地绑在自己的小腿上,确保走路时不会晃动出声。

接着,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顶深灰色的鸭舌帽,轻轻戴上,又刻意压低了帽檐,遮住大半张脸,这才悄悄拉开房门,快步走出招待所,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外面茫茫的夜色之中。

他要回去。

回到滨江那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。

回到这场风波的中心,那个最危险的地方。

因为他始终记得一句话:最危险的地方,有时候,反而藏着最安全的生机。

对李援朝来说,这次重返滨江,无疑是一场豪赌,一次九死一生的巨大冒险。

为了不暴露行踪,他不敢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,只能靠着扒货运火车、在路边拦货车搭便车的方式,风餐露宿,整整花了三天时间,才终于再次踏上了滨江市的土地。

此刻的他,下巴上长满了杂乱的胡茬,衣服上沾满了尘土,头发也油腻地粘在额前,远远看去,活像一个落魄潦倒的流浪汉,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。

他按照短信上的地址,一路辗转,终于找到了人民南路108号。

这里,正是短信里提到的老兵茶馆。

茶馆的门面不大,木质的门框上刻着简单的花纹,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,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红绸布,旁边的牌匾上,“老兵茶馆”四个黑色大字虽然蒙上了一层薄灰,却依旧笔锋刚劲,透着一股苍劲有力的气势。

李援朝没有立刻进去,而是躲在街对面的树影里,眯着眼观察了很久。

他看到茶馆里的客人并不多,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几张桌子旁,大多是头发花白、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,他们一边慢悠悠地喝着茶,一边低声聊着天,还有两桌凑在一起下棋,时不时传来几句争执,气氛平和得不像话。

一切,都显得那么正常,正常到让他有些不安。

他深吸一口气,抬手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,压了压帽檐,确认自己的脸不会被轻易认出后,才迈步走进了茶馆。

“老板,来一壶最便宜的毛尖。”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,声音因为多日缺水而变得沙哑干涩,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。

茶馆老板是个看起来精神矍铄的独臂老人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褂,他听到声音后,只是抬眼瞥了李援朝一眼,没多问一句话,转身从柜台后拿出茶叶,熟练地泡了一壶茶,端到他桌上。

李援朝端起茶杯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却没有喝,只是目光扫过周围,然后用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起来。

三长,两短。

一长,三短。

节奏清晰,正是之前“李董”在船上敲出的接头暗号。

独臂老板正收拾着邻桌的茶具,听到这敲击声,身体微微一震,手上的动作顿了顿,随即又恢复如常。他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里,飞快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。

他不动声色地收完邻桌的茶具,端着托盘走到李援朝身边时,压低了声音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:“风大,关好窗。”

说完,他便端着托盘,转身走向了柜台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李援朝悬着的心,终于像一块石头落了地,悄悄松了口气,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许。

他坐在角落里,一边假装喝茶,一边留意着茶馆里的动静,就这样等了将近一个小时。

茶馆里的老人们渐渐散去,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后,店里彻底安静下来。

独臂老板走过来,从门后拿出一块写着“今日打烊”的木牌,挂在门上,然后拉下了厚重的卷帘门,“哗啦”一声,茶馆里瞬间暗了下来,只有柜台上方的一盏小灯还亮着。

“跟我来。”独臂老板转过身,对李援朝说了一句,然后率先朝着茶馆后面走去。

李援朝起身跟上,跟着他穿过大堂,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,走进了后面的一个小院子。

院子里空荡荡的,只在角落种着几盆绿植,而院子中央,站着一个男人。

一个背着手,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,即使只是站在那里,也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
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,但李援朝的眼眶却瞬间湿润了,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几乎要夺眶而出。

那个背影,他太熟悉了。

熟悉到每一个轮廓、每一个站姿,都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灵魂里,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忘记。

“司……司令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,几乎不成调子。

男人缓缓地转过身,阳光透过院子上方的藤蔓洒在他脸上,不是赵建国司令,还能是谁?

只是,此刻的赵建国没有穿那身熟悉的军装,而是换上了一身灰色的便服,脸上的皱纹比记忆中多了不少,看起来苍老了许多,两鬓也增添了不少显眼的白发,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。

“老张。”赵建国看着他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却又藏着几分失而复得的欣慰。

千言万语涌到嘴边,最终,只化为一句最简单的问候:“你,还好吗?”

李援朝,不,现在应该叫张胜利了,他再也忍不住,猛地挺直了腰板,一个标准的军礼从胸前敬了出去,动作依旧利落有力。

“报告司令!士兵张胜利,向您报到!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无比坚定。

赵建国快步走上前,抬起手,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。

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啊。”赵建国重复着这句话,眼眶也微微泛红。

两人相对而立,一时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,但十八年的兄弟情谊,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过往,早已胜过千言万语,在彼此的眼神里传递着。

过了片刻,赵建国率先打破沉默,问道:“硬盘,拿到了?”

张胜利用力点了点头,弯腰从腿上解下那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盘,双手捧着递了过去,动作小心翼翼。

赵建国接过硬盘,指尖轻轻摩挲着外壳,原本带着暖意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,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。

“老张,你知道这里面,是什么吗?”他抬头看向张胜利,声音低沉。

张胜利摇了摇头,他只知道这个硬盘很重要,却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。

“是他们所有人的……催命符。”赵建国一字一句地说道,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,“这是一个秘密账户的交易记录,记录了他们十年来,所有见不得光的资金往来——行贿受贿,走私军火,出卖情报……每一笔,都足够他们死一百次。”

张胜利听到这话,瞳孔猛地一缩,倒吸了一口凉气,手里端着的茶杯都微微晃动了一下。

“这个账户的密钥,就藏在湖心岛监测站的一台服务器里,他们用水文数据做伪装,还加了密,以为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。”赵建国继续说道,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。

“那个李董……”张胜利想起之前遇到的人,忍不住开口问道。

“他叫李卫东,是这个犯罪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,主要负责洗钱和海外联络。他这次找你,就是为了取走这个硬盘,销毁所有证据。”赵建国解释道,说完,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可惜,他们算错了一步。”

“他们没想到,我会在那个监测站,安排了你这样一个‘意外’。”赵建国看向张胜利,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。

张胜利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他当初被派去水源地工作站,并不是随机安排的巧合。

这一切,从一开始就在司令的计划之中。

他,从来都不是被抛弃的棋子,而是那颗最重要、最关键的棋子。

“可是司令,既然硬盘这么重要,为什么不直接派部队去取?”张胜利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解开,忍不住问道。

“因为,我们的内部,有内鬼。”赵建国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,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,“我的一举一动,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。任何大规模的行动,都会打草惊蛇,不仅拿不到硬盘,还会让更多人陷入危险。我只能用你——我唯一能信任的人,用这种最原始,也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,去取回它。”

说完,赵建国看着张胜利,眼神里多了几分愧疚:“老张,这些年,委屈你了。”

张胜利摇了摇头,眼眶再次泛红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:“为了部队,为了国家,不委屈。”

赵建国欣慰地点了点头,拍了拍他的肩膀,可下一秒,他的脸色又再次变得严峻起来,语气也沉了下去:“但是,事情还没完。”

“硬盘虽然到手了,但我们打不开。它的加密方式,是目前世界上最顶级的,需要一个特殊的程序来解码。而这个程序,在另一个人的手里。”

“谁?”张胜利立刻问道,心中又提了起来。

“我的……老师。”赵建国缓缓说道,语气里多了几分敬重,“他是一位早已退休的老将军,现在隐居在滨江市,曾经是国内最顶尖的密码学专家,只有他,有可能解开这个加密程序。”

“我们必须在天亮前,找到他,让他帮忙解开硬盘。”赵建国抬起手腕,看了一眼手表,指针正一点点朝着凌晨靠近,“因为,李卫东已经疯了。他知道硬盘在你手里,现在,他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,正在全城搜捕你。”

“整个滨江,现在就是一张天罗地网,稍有不慎,我们就会万劫不复。”

张胜利的心,再次提了起来。

他知道,接下来的几个小时,将会是他这辈子,经历过的,最惊心动魄的时刻。

这将是一场,与死神的赛跑。

夜,更深了。

赵建国带着张胜利,从茶馆的后门离开,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。

开车的,正是那个独臂的茶馆老板。

“他叫老马,我过命的兄弟。”赵建国简单地介绍了一句。

老马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他的脸上,始终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。

车子在黑暗的街道上,平稳地行驶着。

“老将军住在城南的干部休养所,那里的安保很严密,但我们不能从正门进。”赵建国看着窗外,飞速地思考着对策。

“李卫东的人,肯定已经盯上了那里。我们一旦出现,就是自投罗网。”

“那我们怎么办?”张胜利问。

“翻进去。”赵建国说得云淡风轻。

张胜利愣了一下,随即苦笑。

他没想到,自己一把年纪了,还要干这种翻墙的勾当。

而且,还是带着一位军区司令。

车子在距离休养所还有两条街的地方,停了下来。

“剩下的路,我们自己走。”

赵建国和张胜利下了车,迅速消失在夜色中。

老马则开着车,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,他要去吸引开一部分注意力。

休养所的围墙很高,上面还布着带刺的铁丝网。

但在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兵面前,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。

他们找到一个监控死角,张胜利搭人梯,赵建国先翻了上去,剪断铁丝网,然后再把张胜利拉上来。

整个过程,悄无声息,一气呵成。

进入休养所,里面的环境,却让他们皱起了眉头。

太安静了。

安静得有些诡异。

按理说,休养所里应该有巡逻的保安,但他们进来这么久,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。

“不对劲。”赵建国低声说,“有埋伏。”

话音刚落,四面八方,突然亮起了十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,将他们牢牢地锁定在原地。

“赵司令,别来无恙啊。”

一个阴恻恻的声音,从黑暗中传来。

李卫东,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,从一群黑衣大汉身后,走了出来。

他的脸上,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。

“没想到吧,我会在这里,恭候您的大驾。”

赵建国的脸色,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。

他失算了。

李卫东的动作,比他想象的,还要快。

“把东西交出来吧,赵司令。”李卫东摊开手,“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,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。”

“李卫东,你这是叛国!”赵建国怒吼道。

“叛国?”李卫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成王败寇而已。赵司令,你太天真了,你以为,凭你们几个人,就能扳倒我们?”

“实话告诉你,你的那位老师,现在,恐怕已经去向马克思报到了。”

赵建国的身体,猛地一震。

“你把他怎么样了?”

“一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而已,处理掉,很麻烦吗?”李卫东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
张胜利的拳头,瞬间攥紧了。

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油光的叛徒,恨不得立刻冲上去,拧断他的脖子。

“动手。”李卫东失去了耐心,挥了挥手。

十几个黑衣大汉,从腰间拔出了带着消音器的手枪,黑洞洞的枪口,对准了他们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。

“砰!砰!砰!”

几声沉闷的枪响,从他们身后的方向传来。

那几个举着枪的黑衣大汉,应声倒地。

李卫东脸色大变,猛地回头。

只见休养所的一栋小楼上,一个须发皆白,身穿唐装的老人,手里正端着一把老式的85式狙击步枪,枪口,还冒着青烟。

“老师!”赵建国又惊又喜。

“臭小子,这么多年没见,怎么混得这么狼狈?”老将军的声音,洪亮如钟。

“李卫东,你这个杂碎,当年我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,没想到,你还真敢欺师灭祖!”

李卫东的脸色,变得狰狞起来。

“老东西,你找死!”

他从手下手里抢过一把枪,朝着楼上疯狂地射击。

“掩护我!”赵国建对张胜利低吼一声,然后像一头猎豹,朝着另一侧的黑暗中冲去。

张胜利没有丝毫犹豫,他捡起地上一把手枪,就地一滚,躲到一棵大树后面,开始还击。

枪声,瞬间打破了休养所的宁静。

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。

李卫东带来的,虽然都是些亡命之徒,但他们面对的,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军区司令,一个特种兵王级别的王牌司机,和一个枪神级别的密码学专家。

不到五分钟,除了李卫东,所有人都被撂倒了。

李卫东彻底慌了,他挟持着身边最后一个手下,一边后退,一边疯狂地叫嚣:

“别过来!再过来我杀了他!”

“李卫-东,你已经穷途末路了。”赵建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,手里也多了一把枪,遥遥地指着他。

“放下武器,投降吧。”

“投降?哈哈哈哈!”李卫东癫狂地大笑起来,“我字典里,就没有‘投降’这两个字!”

说着,他猛地将手下推向赵建国,自己则转身,朝着围墙的方向,没命地逃去。

但,他快,有人比他更快。

一道黑影,如同鬼魅一般,从侧面扑出,狠狠地将他撞倒在地。

是张胜利。

李卫东手里的枪脱手飞出。

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一只穿着解放鞋的大脚,却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脸上,将他的头,死死地碾在泥地里。

“叛徒。”张胜利的声音,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。

战斗,结束了。

老将军从楼上走了下来,把那把老旧的狙击枪,随手扔给了赵建国。

“还是这老伙计,用着顺手。”

“老师,您没事吧?”赵建国关切地问。

“我能有什么事?”老将军吹了吹胡子,“倒是你,差点就给我丢人了。”

三人相视一笑。

天边,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。

硬盘,很快就被解开了。

里面的内容,触目惊心,牵扯之广,级别之高,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

一张覆盖全国,甚至延伸至海外的巨大腐败网络,就这样,被彻底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。

接下来的事情,已经不需要张胜利操心了。

一场史无前例的“大扫除”,在军中,乃至全国范围内,雷厉风行地展开。

无数只蛀虫,被一一揪出,绳之以法。

国家的根基,得以稳固。

一个月后。

滨江市,老兵茶馆。

张胜利,赵建国,老将军,还有独臂的老马,围坐在一张桌子前。

桌上,没有山珍海味,只有几碟简单的下酒菜,和一瓶上了年头的老白干。

“老张,这杯,我敬你。”赵建国端起酒杯,站了起来。

“十八年,你是我最放心的兵。这一次,你又是最大的功臣。我代表军区,代表国家,感谢你。”

张胜利也站了起来,端起酒杯。

“司令,您言重了。我只是做了一个士兵,该做的事情。”

两人一饮而尽。

“接下来,有什么打算?”赵建国问。

张胜利沉默了。

他想了想,说:“我想……去看看我儿子。”

赵建国笑了。

“应该的。”

他从口袋里,拿出一张照片,递给张胜利。

照片上,是年轻的他,和年轻的赵建国。

正是那张,被老K烧掉的合影。

“我让老K,烧的是一张空白的相纸。”赵建国眨了眨眼,“我知道,你舍不得。”

张胜利接过照片,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,那两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年轻人。

他的眼眶,再次湿润了。

“还有这个。”

赵建国又递给他一套崭新的军官证。

上面,是他的照片。

姓名:张胜利。

职务:中央军委,特别顾问。

军衔:少将。

张胜利彻底愣住了。

“司令,这……我受之有愧。”

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赵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国家,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有功之臣。”

“铁打的营盘,流水的兵。你这股水,流了十八年,是时候,该汇入大海了。”

窗外,阳光正好。

张胜利看着手里的少将证,又看了看对面的司令,和他身边的老战友们。

他知道,那片冰冷的荒漠,已经过去了。

他的未来,将是一片星辰大海。

三天后,一架军用运输机降落在京郊西部的秘密机场。

舱门打开,一个身穿作训服,身姿挺拔的年轻尉官,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下来。

他很年轻,脸上的棱角却像刀削斧凿般分明,眼神里,带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锐利。

张胜利站在不远处,看着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,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

是他的儿子,张磊。

那个他只能在梦里和照片里见到的儿子。

张磊也看到了他,脚步微微一顿,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激动,有惊讶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
他快步走上前,在距离张胜利三步远的地方停下,然后,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
“爸。”

一声“爸”,叫得张胜利眼圈瞬间就红了。

他上前一步,想学着别的父亲那样,给儿子一个熊抱,可伸出手,却又僵在了半空。

最终,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张磊的肩膀,声音嘶哑。

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

父子俩的重逢,没有想象中的热泪盈眶,反而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克制和生涩。

赵建国没有打扰他们,只是远远地看着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
他给张胜利批了半个月的长假,让他好好陪陪儿子。

那半个月,是张胜利这辈子过得最“奢侈”的日子。

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紧绷神经的司机,也不是那个背负着特殊使命的将军,他只是一个父亲。

一个试图弥补十八年亏欠的,笨拙的父亲。

他学着给儿子做他爱吃的红烧肉,可每次都把糖放多。

他想跟儿子聊聊部队里的趣事,可张口闭口,还是那些老掉牙的英雄故事。

张磊的话不多,大部分时间,他只是静静地听着,偶尔点点头。

张胜利能感觉到,儿子变了。

他不再是那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,吵着要听故事的鼻涕虫了。

他的眼神深处,藏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,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。

“小磊,你……在那边,都做什么?”饭桌上,张胜利还是忍不住问了。

张磊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。

“爸,纪律。”

简单的三个字,让张胜利哑口无言。

他苦笑了一下,是啊,纪律。他自己就当了一辈子兵,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。

“爸,”张磊忽然抬起头,认真地看着他,“您也是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您现在是将军了,一言一行,都代表着军队的形象。以前那些开车的习惯,得改改了。”张磊说。

张胜利愣住了。

“比如,您开车喜欢单手扶方向盘,还喜欢跟人飙车,这很危险,也不符合您的身份。”

“还有,您到现在还没有配一个警卫员和秘书,凡事亲力亲G为,这不叫亲民,这叫无视规则。您现在的位置,安全才是第一位的。”

张磊说得很平静,却字字句句,都敲在张胜利的心坎上。

他突然发现,自己好像被儿子“教育”了。

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,不知不G觉间,已经长成了一棵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树。

他心中,既是欣慰,又有些许的失落。

假期快结束的时候,赵建国打来一个电话。

“老张,有空吗?出来喝一杯。”

还是那家老兵茶馆。

赵建国看起来有些疲惫,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血丝。

“怎么了,司令?看你这脸色,几天没睡了?”张胜利给他倒了杯茶。

赵建国摆了摆手,示意他坐下。

“李卫东那条线,挖出萝卜带出泥,牵扯太大了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但是,我们好像捅到了一个马蜂窝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李卫东被捕后,一直很合作,把知道的全都交代了。但是前天晚上,他在最高级别的看守所里,畏罪自杀了。”赵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
张胜利的心猛地一沉。

“畏罪自杀?”

“法医的鉴定结果是,氰化物中毒。但是,谁能把这种东西,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那种地方?”

答案,不言而喻。

“他们的网络,还没有被彻底摧毁。”张胜利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,“还有更大的鱼,藏在水面下。”

“没错。”赵建国点了点头,“而且,这条大鱼,已经开始反扑了。”

他从公文包里,拿出几张照片,推到张胜利面前。

照片上,是一辆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汽车残骸。

“昨天下午,负责审查李卫东案的一位纪委副书记,在下班途中,汽车炸弹。一家三口,无一生还。”

张胜利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“他们这是在……示威!在警告所有参与这个案子的人!”

“是的。”赵建国的拳头,在桌子下悄然握紧,“他们想让所有人都闭嘴。而我们两个,就是他们的头号目标。”

“司令,”张胜利抬起头,眼神锐利如刀,“您说吧,要我做什么。”

赵建国看着他,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托付。

“老张,明面上的调查,有专门的部门在做。但我们需要一支奇兵,一把能插进敌人心脏的尖刀。”

“你的新身份,中央军委特别顾问,不是一个虚职。它赋予了你临机专断之权,可以调动规定范围内的任何资源,不受常规体系的掣肘。”

“我要你,把那条藏在最深处的大鱼,给我揪出来!不管他是谁,不管他背后站着谁!”

“是!”张胜利豁然起身,腰杆挺得笔直。

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,再次打响。

张胜利的生活,又回到了那种高速运转的状态。

他没有告诉儿子自己正在执行的任务,只说军委有紧急事务,需要他回去处理。

张磊也没有多问,只是在临走前,递给他一个很小的金属盒子。

“爸,这是我们单位研发的定位和紧急呼叫装置,贴身放好。遇到危险,按住三秒,我们的人,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。”

张胜利看着手里的东西,心里五味杂陈。

他拿着这个小小的金属盒,仿佛握着儿子沉甸甸的关心。

他成立了一个只有三个人的特别行动小组。

组员,是他亲自挑选的。

一个是独臂的茶馆老板,老马。他曾经是全军最顶尖的侦察兵王,因为任务失去一条手臂后退役,但他的追踪和反侦察能力,依旧无人能及。

另一个,是赵建国的老师,那位玩狙击枪比吃饭还利索的老将军。他的作用,不仅仅是火力支援,他的人脉和经验,是整个行动的定海神针。

三个人,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。

一个独臂,一个白发,一个,是刚从司机岗位“再就业”的将军。

就是这样一支看起来有些滑稽的“老年敢死队”,却成了悬在敌人头顶上,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
他们从那场汽车爆炸案入手,顺藤摸瓜。

老马负责现场勘察和追踪线索,张胜利负责整合情报和居中指挥,老将军则坐镇后方,利用他的关系网,为他们打开一扇又一扇密闭的大门。

调查,很快就有了突破。

炸弹的来源,指向了一个注册在海外的皮包公司。

而这个公司的实际控股人,是一个叫“白先生”的神秘人物。

没有人知道“白先生”的真实姓名和身份,他就像一个幽灵,只存在于各种加密的通讯和复杂的资金流转中。

他,很可能就是那条最大的鱼。

就在张胜利准备对这个“白先生”进行深入调查的时候,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。

他的儿子,张磊,失联了。

张磊所在的保密单位,突然联系赵建国,说张磊在执行一次外出测试任务时,连人带车,消失了。

现场只留下了一些打斗的痕迹和几枚特殊的弹壳。

张胜利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,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。

他冲到赵建国的办公室,眼睛血红。

“是他们干的!一定是他们!”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。

“他们知道调查到了关键时刻,所以对我儿子下手!他们想用我儿子,来威胁我,逼我收手!”

赵建国脸色铁青,他一拳砸在桌子上。

“混账!”

他立刻下令,动用一切力量,全城搜寻张磊的下落。

但,整整二十四小时过去了,杳无音信。

张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
张胜利整个人都快垮了,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一根接一根地抽烟,烟灰缸堆得像一座小山。

他这辈子,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助和恐惧。

哪怕是面对枪林弹雨,他也没有怕过。

可现在,他怕了。

他怕听到任何关于儿子的坏消息。

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,一部加密电话,打了进来。

电话那头,是一个经过处理的,不男不女的电子合成音。

“张将军,别来无恙啊。”

张胜利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
“我儿子在哪儿?”他嘶吼道。

“呵呵,你的儿子,现在很安全,正在我的地方做客。”
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
“很简单,用那个硬盘的备份,来换你儿子的命。”

张胜利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
对方果然是为了硬盘。

“我怎么知道我儿子是不是还活着?”

“明天中午十二点,到城西的七号废弃码头,一个人来。你会见到你儿子的。”

“记住,一个人。如果我看到任何警察或者军队的影子,你就可以准备给你儿子收尸了。”

说完,电话就挂了。

张胜利握着电话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
这是一个陷阱。

一个明知是陷阱,他却不得不跳的陷阱。

“司令,让我去。”张胜利找到赵建国,眼神决绝。

“不行!太危险了!这明显是他们的圈套!”赵建国断然拒绝。

“他们就是要引你出去!你去了,就是九死一生!”

“可那是我儿子!”张胜利红着眼吼道,“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!哪怕是死,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!”

办公室里,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
最终,赵建国颓然地坐回椅子上。

“我陪你去。”

“不,司令。”张胜利摇了摇头,“他们点名要我一个人去。你去了,只会激怒他们。”

“你听我说。”张胜利的头脑,此刻却异常的清醒。

“这是一个陷阱,但也是一个机会。一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。”

他走到地图前,指着那个七号废弃码头。

“这里地形复杂,仓库林立,易守难攻。他们选择这里,就是想利用地形优势。但是,他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,张胜利,在这里给司令您开过车。当年军区搞城市反恐演习,我拉着您,把这片区域的每一条路,每一个仓库,甚至每一个下水道口,都跑遍了!”

张胜利的眼中,闪烁着自信的光芒。

“在这里,我就是活地图!”

第二天,中午十一点五十分。

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,准时出现在了通往七号废弃码头的公路上。

开车的,正是张胜利。

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少将常服,胸前的资历章和勋章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
他看起来,不像是去赴一场生死之约,更像是去参加一场重要的阅兵。

他知道,在远方的高楼上,老将军的狙击镜,正牢牢地锁定着这里。

他也知道,老马带领的突击小队,已经通过下水道,潜入了码头的核心区域。

而赵建国,则坐镇总指挥部,调动了全市的监控和通讯,为他提供着最强大的信息支援。

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
车,在码头中央一个空旷的仓库前停下。

仓库的大门,缓缓打开。

张胜利从车上下来,手里提着一个和当初那个一模一样的银色手提箱。

他一步一步,沉稳地走进了黑暗的仓库。

仓库里,站着十几个蒙面的武装分子,手里都拿着自动步枪。

在他们中间,张磊被绑在一张椅子上,嘴里塞着布,身上可以看到明显的伤痕。

而在张磊身后,一个穿着白色西装,戴着金丝眼镜,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,正坐在沙发上,悠闲地品着一杯红酒。

“张将军,久仰大名。自我介绍一下,你可以叫我,白先生。”男人笑着说,但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冰冷。

他,就是那条隐藏在最深处的大鱼。

“我儿子怎么样了?”张胜利的目光,死死地盯着张磊。

“放心,他还活着。”白先生晃了晃酒杯,“年轻人,身体好,就是脾气倔了点,吃了不少苦头。”

“东西我带来了。”张胜利把手提箱放在地上,“放了我儿子。”

“别急嘛。”白先生笑了笑,“验验货,总归是要的。”

他打了个手势,立刻有人上前,拿过手提箱,用专业的设备进行检测。

“老板,是真的,数据完全吻-合。”

白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“很好。”

他站起身,走到张胜利面前。

“张将军,你知道吗?我其实很欣赏你。一个司机,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,不简单。”

“只可惜,你站错了队。”

他突然从怀里,掏出一把精致的黄金手枪,顶在了张胜利的额头上。

“你以为,你今天还能走得出这个门吗?”

“你,你的儿子,还有外面的那些苍蝇,今天,都要死在这里。”
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部署?”白先生的笑容,变得狰狞起来,“那个玩狙击枪的老东西,那个独臂的废物,我都给他们准备了‘礼物’。”

话音刚落,外面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!

张胜利的心,猛地一沉。

“现在,游戏结束了。”白先生的手指,缓缓扣向扳机。

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。

一直被绑在椅子上,看似昏迷的张磊,猛地睁开了眼睛!

他的双臂肌肉瞬间绷紧,“咔嚓”一声,捆绑他的绳索,竟然被他硬生生挣断!

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,从椅子上弹起,一头撞向了白先生!

这一切,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!

白先生被撞得一个趔趄,子弹打偏,擦着张胜利的耳边飞了过去。

“爸!动手!”张磊吼道。

张胜利瞬间反应过来!

他一脚踢飞脚下的手提箱,箱子在空中打开,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硬盘,而是一枚高强度的闪光震撼弹!

刺眼的白光和尖锐的蜂鸣声,瞬间充满了整个仓库!

那些武装分子,顿时乱作一团。

而张胜利父子,早已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战术护目镜和耳塞。

“杀出去!”

张胜利从腿上拔出军用手枪,和儿子背靠着背,开始了最猛烈的反击。

仓库里,枪声大作。

这是一场父亲与儿子的并肩作战。

张胜利枪法精准,弹无虚发,每一枪都射向最致命的要害。

而张磊的身手,更是矫健得不像话,他的格斗技巧,狠辣而高效,完全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杀人技!

白先生带来的那些乌合之众,在他们父子面前,根本不堪一击。

不到三分钟,仓库里,除了白先生,再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人。

白先生彻底傻眼了,他想不通,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,怎么会变成这样。
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

“我儿子所在的单位,是全军最顶尖的特种作战和情报部队。”张胜利一步步逼近,眼神冰冷。

“他被调过去,不是为了保护,而是为了训练。”

“而他这次的‘失踪’,是他毕业考核的最后一项——”

“深入敌后,斩首目标!”

张磊接口道,他的手中,不知何时,多了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,正对着白先生的喉咙。

白先生,面如死灰。

他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。

尾声。

一年后。

一处风光秀丽的湖边。

两个穿着便服的男人,正坐在湖边,悠闲地钓着鱼。

一个是张胜利,一个是赵建国。

他们都退休了。

“怎么样?还是我钓得多吧?”张胜利得意地提了提自己的鱼护。

“你那是运气好。”赵建国不服气地撇了撇嘴。

两人像两个老小孩一样,斗着嘴。

不远处,一个穿着迷彩T恤的年轻人,正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散步,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。

是张磊和那位老将军。

“对了,你儿子,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吧?”赵建国问。

“是啊。”提到儿子,张胜利的脸上,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“那姑娘,我见过了,也是个军人,好得很。”

“你这回,可是双喜临门了。”

“什么双喜临门?”

“臭小子,还跟我装?”赵建国笑骂道,“下个月,你不光要当公公,还要当爷爷了!”

张胜利愣住了,随即,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爽朗,传出很远。

阳光洒在湖面上,波光粼粼。

铁打的营盘,流水的兵。

老兵不死,只是凋零。

但他们的精神,他们的忠诚,却会像这不息的湖水一样,代代相传,奔流不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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